星期日, 11月 05, 2006

懸崖邊的他和她

今天晚上想了好久2003年12月30日我在哪裡。
我竟不知道這個消息,竟爾對梅艷芳與陶喆的戀情茫無頭緒。

那年12月23日,我一人抱著小包行李乘夜機從洛杉機飛到紐約會合已到了紐約的朋友。踏入平安夜那一刻,飛機劃過美國中部,Virgin的空中小姐在袋子裡掏出朱古力送給乘客,我把三塊朱古力並排放在機場買的GQ雜誌上,跟Orlando Bloom說:Merry X'mas!

抵達時還不過清晨時份,霧靄蒼蒼,一派枯木死灰的淒清,從機鐵鑽出地面,又復鑽入地鐵車廂,全都是黑壓壓清一色黑人,也一片困頓相。坐過地鐵遊玩過,便正正經經踏回地面坐的士到交易廣場的酒店找朋友。的士司機是南美人,正確在哪裡我也記不清楚了,他由國家美食說到私人感情事,或許我是難得的黃種聽眾。他帶著我由紐約的荒蕪之地,越過筆直向前無盡頭又灰茫茫的高速公路,大半小時才來到那個所謂世界金融中心的紐約。高聳的大廈都漆上爐灰色,我們二人左穿右插,街上依舊靜謐無聲,傳聞中五光十色新奇刺激的蘇豪區,都不過是堆滿模特兒娃娃的櫥窗。最後,在交易廣場對面找到我的酒店。靜寂。喚醒房內的朋友開門引狼入室,擱下行李,稍為整頓,手提電話響起來,是家裡打來問平安,我想。

「到了嗎?不是早就到了嗎?」
嗯,從機場來要一個小時多,才剛進酒店。
「那就好。」
「外婆昨天晚上走了。」

2003年12月30日我去了紐約唐人街,感覺很龍蛇混雜,但規模很大,竟然有「雞蛋仔」賣,美金1元只有10粒。還有仙跡崖、廣東酒樓、茶餐廳,如果不是剛從洛杉機來,我定會大叫:「天殺的,好多中國人!」踱到報紙攤,看到很多久違了的方塊字,雜誌都橫七雜八的平放著,唯獨一本是豎放的,封面報導是梅艷芳患癌逝世的消息。我站在原地發怔,長長嘆了口氣。

兩個星期後,外公也走了。

我當時沒有關心梅姐的事,也一直沒看娛樂新聞的習慣,直到今天看Thomas的blog才知道這件事。初中買第一張陶喆的唱片,在家附近的唱片舖買的,老闆是個長毛,我們暗地裡這樣喊他。那時我最常聽的是香港電台4台的古典音樂和歌劇,只喜歡柔和恬靜的音樂,流行音樂幾乎不聽。有天偶爾看到陶喆的MV,歌聲旋律不是什麼好不好聽可表述,而是像流沙(~~慢慢一步一步走向流沙~~)一樣把你輕輕慢慢的拉進去至不能自拔,是什麼人什麼事都阻擋不住的引力。立刻跟朋友跑進長毛唱片舖,三道牆上掛滿唱片,我在牆上抽起陶喆的《沙灘》跟《I'm ok》兩張專輯,聽從長毛指令買了「比較好聽」的《沙灘》,然後家裡多了他的唱片、VCD、DVD,在紅館為他叫得聲嘶力竭。那個年頭吹捧的是偶像派歌手、四大天王,一大群漂亮會跳舞但不會唱歌的藝人,陶喆這唱作型歌手的出現對我是多大的震憾。


受憾動的當然還有梅艷芳。梅姐對《沙灘》的輕快旋律著了魔,只要聽到陶喆的歌聲她整個人迷倒了。可是對這唱片封套模模糊糊連歌手樣子都看不清楚的人,他的才華他的外表在這神秘的包裝下格外吸引格外迷人。梅姐在最後的演唱會上介紹陶喆便這樣說:「他的才華掩蓋了一切。」又打趣道:「我買他的第一張唱片,連他的樣子都看不到,可是沒關係,他的樣子早已深深印在我腦裡,他長成什麼樣都不重要了。」梅姐甫聽畢這唱片便驚為天人,深深仰慕陶喆的才華,直至男方1999年來香港開小型演唱會,二人才正式結識。當時陶喆還跟模特兒女友Melody一起,分手後作了《Melody》一曲,嗟怨錯失了生命裡這動人的音符。我欣賞他這份深情及對感情如此坦蕩,畢竟把這錐心裂肺的痛楚譜進曲詞製成專輯留芳百世,需要的是何等豁達的態度。2002年他們終於走在一起,張國榮自殺半年前梅姐還帶著陶喆跟張國榮與唐唐見面,算是「見家長」。可惜2003年中梅姐發現病情惡化,砌辭跟男方分手。後來陶喆接受傳媒訪問,也說分手時只以為梅姐對她失去了感覺,對她病情一無所知。為什麼梅姐要這樣殘酷對待一個自己深愛又深愛著自己的人呢?

在傳媒諸多揣測下,她牽著曾志偉的手公開承認患癌,顯示勇抗癌魔的決心。11月梅姐如期舉行演唱會,公開稱陶喆為「我最愛的男人」。二人明顯熱戀的戀人一般,梅姐站在舞台上看著陶喆王子從台上舖著紅絨布的梯階上一步一步步下,一邊唱男方的《沙灘》充滿著少有的媚態,看著陶喆說道:「我聽他的歌已經暈倒了,迷了。」陶喆一直牽著他的手不肯放,唱完《沙灘》後,梅姐鬆開他的手跟歌迷說話,陶喆卻追著她的手不放,還緊緊的握著。

(多麼甜蜜的鏡頭)

陶喆握緊梅姐的手說:「我要唱的是你救的歌,沒有你這首歌根本不會存在,這首歌叫《Angel》。」陶喆說著那堅定的眼神看得我差點哭起來,為什麼要分開他們呢?

分手後,陶喆堅持每天發短訊給梅姐問候、閒話家常,關心她的病況。梅姐的病情平穩,直至到日本演唱回港後,病況急轉直下。陶喆為探望如病榻中,亦從台灣飛到香港,到醫院鼓勵梅姐。只可惜最後天使還是離開人間了,遺下一眾凡人仰望天空懷念她。


(陶喆第二次為梅姐飛來香港,竟是為梅姐扶靈)

感覺總在失去後才最清晰。


外公外婆過世半年後,我到了英國探望半年前深夜,在電話裡嗚咽:「我永遠不會放過害死外公外婆的人!」的表妹,事實是她的確恪守承諾。在她oxford的公寓裡住了兩星期後,開始南下探望住Southampton的草世木和Erika住Weymouth的Oma和Opa(德文的祖父母)。他們一大早開車到車站接我,一起喝英式早茶,到超級市場購物後便回家安頓。Oma和Opa的家很雅緻舒適,滿室照片和小裝飾品,不少是美國和德國的女兒、女婿親手製作的。從廚房的小門推出去,還有小小的花園和溫室,栽種常用的香草、水果蔬菜,我一邊拍照一邊想,或許我想要的生活就是這樣,跟喜歡的男人靜靜地過簡單的生活。他們待我如小孫女,那不過一天不夠的時間,載著我逛有旋轉木馬及各式遊戲的海邊小遊樂園,並遠眺對岸不遠處的法國,然後到郊區森林裡曬午後太陽。最有趣的是出門前Oma Opa已經裝好一迷你手提冰箱的rice pudding、朱古力和飲品準備到郊外野餐。路上因為口渴,我們跑到一家酒吧休息,還點了lemon shandy,雖然不喜歡喝酒,可是lemon shandy有很清新的檸檬味,好味道!路上碰到一群在吃午飯的牛牛,原來英國牛牛真的是meow meow叫的啊!我對著鐵欄也meow meow 叫跟牛牛聊天。那是個很愉快的下午,晚上到了一家他們很喜歡的中國餐廳吃飯。晚飯後我們在客廳看電視聊天,Oma Opa打開家庭照片簿,也讓我看Oma的摺紙玩意。那一夜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一早就得趕搭往southampton的火車,才七時多Oma Opa已準備好多士、果汁,以及供我路上吃的零食包,塞滿了薯片、餅乾、rice pudding。來早了,稍等了一下,火車徐徐進站,我帶著簡便行李和零食包步進車廂,在車窗看著Oma Opa猛揮手,窗外的他們向我微笑。氣笛聲響起,火車緩緩前駛,Oma Opa的身影突然與外祖父母交疊,漸漸縮小至完全看不見。火車全速前駛,把車站遠遠甩在後面,那彷是天人相隔的距離,永遠追不回來的距離。我看著窗外的景色慢慢抽咽起來。




失去以後才發現你多愛那些成了過去的人。

2005年1月,陶喆新出版的《太平盛世》專輯上載了陶喆為梅姐譜的歌:

《她的歌》
曲:陶喆 詞:娃娃 尼龍吉他、西塔琴:陶喆

想起她
還在等她說的那句話
忽然發現青春有白髮
等待像微笑蒙那麗莎
看著她
像開在懸崖邊那朵花
回憶在一步之間掙扎
愛情讓人忘了害怕
不知吹到何年何月那陣風
不知忍到何年何月那種痛
在我眼中
春夏秋冬在那一刻已變成了永恒
荒蕪的心不要別人懂
她是我不想醒來的夢
Anita ~

讓那朵生在懸崖邊,代表過去的花美艷綻放。

這晚,我們在夢中見。

沒有留言:

發佈留言